枳衣

[1]

大家好，我是魔镜。

是不是听名字就有一种阴森森的感觉？

其实我以前不叫这个名字的。我以前的名字既大气又好听。

叫欧式实木奢华版复古雕花落地镜。

直到某一天，一个自称女巫的人上淘宝把我买回家，拆开包装之后也不照镜子也不化妆，就对着我吹了口气。

然后我就会说话了。

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你要我干吗？！我不干，我辞职！！”

什么仇什么怨啊，还非得让镜子会说话！

[2]

我很快就知道女巫把我变成这样是为了什么了。

她把我搬到皇宫里，跟国王说我是通晓万物的魔镜，然后拿了几袋子的赏金开开心心的离开。

头也没回。

这我就很绝望了。

我不就会说话嘛，怎么就通晓万物了？一个镜子会说话很稀奇这我知道，但你不能因为它会说话就觉得它说的都是对的吧？！

可这话我也不能说啊，我确实不是什么都知道，但我绝对知道，国王钱都花了，我要是说我啥也不会他不把我整个儿砸了才怪呢！

我是想退休，但我不想殉职的。

我怂。

本来以为国王要把我摆在议事厅里，一有国家大事就先咨询下我的意见——毕竟是无所不知的人设嘛，结果还没等我开始担心到时候要说什么，他就转头把我送给了王后。

于是我的日常，就变成了发呆，吹彩虹屁，等王后心满意足的走了，再继续发呆。

做魔镜的前两年，我啥也没学会，就学会怎么夸赞别人好看了。国王来找王后时偶尔见到我，也不问我涝灾叛乱怎么处置，就问我是不是也觉得王后好看。

这是个什么要美人不要江山的神奇国王啊！

[3]

我觉得这个国家迟早药丸。

不知道等到敌国冲进皇宫烧杀劫掠的时候，会不会留我这个无辜的镜子一条生路哦？

感觉自己的前途一片渺茫，我忧愁的整个镜子都秃了。

或许是因为日思夜想，一不小心，在某次吹彩虹屁的时候我就说漏了嘴。

王后当时脸色就变了。

“你说什么？”她描眉的手一抖，就把两根眉毛连在了一起，“什么叫这个国家坚持不了多久了？！”

我当时后悔的只想打自己两巴掌。可惜魔镜没有手。

唉，当魔镜太艰难了。

王后没有得到我的回应，就一甩袖子匆匆走了，两根连在一起的眉毛都没擦。

我猜她是没注意，但我也不敢问，我也不敢说。

小命要紧。

还得留着命辞职呢。

[4]

第二天的王后一如既往，站在我面前跟国王浓情蜜意的调笑，就好像昨天那个脸色难看的走开的人不是她一样。

我依旧不敢问。于是我捡起了自己的本质工作。

吹彩虹屁。

直到某天早上，王后忽然打断了我滔滔不绝的赞美。

她似乎有点儿紧张，手里紧紧攥着一根口红，不过好歹没犯之前的错误，抖着手把口红往嘴上抹。

不然我猜她会抹到脸上。

好歹给她吹了好几年彩虹屁了，左右也有点儿感情基础在，我好心提醒她：“放下吧。”

快把口红放下吧，那一根好贵的呢。再捏就捏坏了。

然后王后就愣了。

她扔下口红就往我身上扑：“你说什么！！为什么？！我们不是要成功了吗！！为什么要我放下！！”

“我不放下！！我永远都会是王后！！”

好大一个人扑在镜子上，这要我魔镜的脸面往哪儿搁哦。青天白日的，有伤风化。

于是我赶紧开口附和她：“成功了，你们成功了。”

听到我的话，王后退后两步，激动的看着我：“我们成功了吗？”

[5]

“是的，我们成功了。”

这话却不是我说的。是忽然出现在门口的那个男人。

王后激动的看着他，小跑着上前两步抱住他：“我们成功了！那个狗国王终于死了！”

“是啊，”男人回抱着她，“我从小就喜欢你，你却嫁给了那个国王，现在他再也不是国王了，我才是国王。”

这是什么天雷滚滚的玛丽苏剧情啊，我惊呆了。

“我也一直都喜欢你，”王后抱住男人，窝在他的怀里，“当初都是国王逼我嫁给他的！我已经跟你解释过了不是吗？”

“是啊，多亏了你的里应外合，”男人笑了一声，“如果没有你，我是不会成功的。我得好好谢谢你才行。”

王后欣喜的笑了。

我却清楚的看到男人手上一闪而过的白光。

一句话噎在嗓子里，我还没来得及叫出声，王后已经软倒在国王的怀里。

她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为……为什么？”

“因为老国王死了呀，他的王后怎么能苟活呢？”男人弯着眼睛笑的还挺开心，拔出滴着血的匕首，动作轻柔的把王后放在地上，“亲爱的，我是为了保全你的名誉。”

王后至死都没有闭上眼睛。

男人好整以暇的拍了拍衣服，转过头看向我。

不会是要灭口吧？

我被吓坏了。话都说不出来。

“听说就是你预言了这个王国的覆灭？”他抚摸着我的镜框，“果然是魔镜，非同凡响啊。”

我险些哭出声。

救命这里有个变态想要对镜子图谋不轨！

为什么当时女巫没有给我添加长腿长脚的buff啊！光靠一张嘴有什么用！我现在只想跑好吗！！

男人看着我的眼神极其温柔，我却在里面看到了森森的杀意：“那么你告诉我，我的国家什么时候会覆灭呢？”

一个想要退休回家发呆的魔镜，求生欲是很强的。

求生欲上线之后你都不知道我能做出些什么事情。

于是我开了口，说出让我无比后悔的一句话：“只要这个国家的国王和王后生活和谐稳定，这个国家就可以永远存在下去。”

说完我都想扇自己一巴掌。

作为一个在淘宝店家的仓库里跟一大摞书摆在一起的、有知识素养的魔镜！我竟然会说这种扯淡的话！

感觉自己分分钟要碎成两半呢。

[6]

结果这人还信了。

现在他也是国王喽，我怂，不敢叫他别的名字，只好也叫他国王。

就为了选王后这事儿，国王举办了大型的舞会，把其他各个国家的公主都叫来了，明着说是庆祝，背地里打的什么主意，我魔镜清清楚楚。

就想找个老婆呗。

啧，男人。

关键他想找老婆就算了，还非得把我也搬到宴会厅去，要我挑谁是王后的最佳人选。

我怎么挑啊？我就一镜子，是为了让你们自己看自己的，又不是为了让我看你们的！我哪里懂什么审美哦？？

唯一会干的事儿就是吹彩虹屁，还得绞尽脑汁的想措辞。

太艰难了。究竟什么时候才能辞职啊。

但是国王不让我辞职。他说我不来舞会就要打碎我。

……嘤。

所以我还是来了。而且还得装成一面普通镜子。

天知道我做梦都想变回普通镜子。

但是我好歹是个称职的魔镜，我选未来的王后，才不会只看脸呢！

我还看衣服。

各国的王公贵族都在宴会厅里，说了几句话吃了点儿东西就开始跳舞。

好看的女孩子真的太多了哦。

等国王走到我旁边，压低了声音问我觉得哪个最合适的时候，我正盯着某个女孩手里的蛋糕流口水。

于是国王就听见我吸溜吸溜的声音，他皱着眉头看我，似乎有点儿生气：“你究竟仔细看了没有？！”

我心里一慌。

完了，光顾着看小蛋糕了。

不说话估计小命难保，我赶紧回答：“那个穿水晶鞋的小姑娘！”

国王这才缓和了脸色，向大厅中看去：“穿水晶鞋的？在哪儿呢？”

我有点儿方。

我怎么知道在哪儿啊。我就随口这么一说。

这时，邻国某个王子忽然大叫起来：“喂，喂姑娘你别走啊！”

几乎所有人都向那个方向看去。

只看到一个落荒而逃的纤细背影。

王子捡起地上掉落的水晶鞋，无奈的挥了挥：“姑娘，你的水晶鞋掉了啊。”

国王看了我一眼。目光中带着赞赏和信服。

我：“……”

我能怎么办，我只是一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魔镜欸。

哎，心塞，想辞职。

[7]

国王用帮助继承王储的诺言，换来了王子手中的水晶鞋和他对此事的缄口不言。

然后开始大肆寻找那个能够穿得上这双水晶鞋的姑娘。

“我在舞会上与她跳了一只舞，然后她就匆匆离开了，”国王伤心的跟大臣们说道，“我对她一见钟情，现在只想娶她做王后。”

大臣们感动不已，倾尽全国之力寻找这个穿水晶鞋的女孩。

结果他还真就找着了。是一个叫辛迪瑞拉的小姑娘。

据说她的继母对她特别不好，她是受到了仙女的帮助，才能有一套穿去舞会的漂亮衣服。

国王大张旗鼓的向她求了婚，婚礼极其铺张浪费。

我当然不在现场，我又被国王送给王后了，现在正在她的房间里思考镜生。

出身贫寒，心地善良到连仙女都愿意帮助她，这个王后，应该会跟上一个不一样吧……

[8]

我想辞职。

是真的想。

这个王后是挺不一样的。她每天坐在我面前，关心的不是她好不好看或者妆有没有化歪，她就关心——

“今天国王没有来看我？他是不是不喜欢我了呀？”

“那个公爵家的女儿，舞会上竟然邀请国王跟她一起跳舞！不知道我才是皇后吗！！”

“国王竟然对着一个小女仆笑了！他怎么可以对着一个小女仆笑！！”

我简直无语。

这种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的事情，为什么要拿出来反复的说啊？！

没见着国王的笑容越来越假了吗？

连他看我的眼神都愈发阴森森了！显然是想把当时误导他做出这个选择的我打碎啊！

要不是王国确实一天比一天更繁荣，我猜我就不用想着活到退休那一天了。

呜呜呜，我太难了。

[9]

说是这么说，但是国王的脾气真的挺好。

他一口气儿做了十多年的模范丈夫，与王后一起养育了一儿一女，整个王国都被两个人的爱情故事感动的不行。

我想辞职的心也渐渐淡了。

或许是因为那个小公主吧。我想。

她总喜欢跑进王后的房间里，也不干别的，就照镜子，对着我开开心心的笑，然后说：“镜子你好干净呀。”

我笑了。我说：“你也很美丽。你是世界上最美丽的人。”

这是第一个夸赞我的人啊，真是个活泼可爱的小姑娘。

小公主经常来房间里跟我聊天，这样一来，连王后每天早上喋喋不休的抱怨声都没有那么难以忍受了。

我就看着小公主愈长愈大，愈长愈好看，最后出落成亭亭玉立的美丽公主。

就该嫁人了。

[10]

国王已有许多年份没跟我说过话了。

只在进出王后房间的时候见到我时，他才会仪式似的扯起嘴角笑一下，转身就大步走开。

我猜是他因为年纪大了，不想照镜子看见自己的模样。

又秃又丑，还有皱纹。

但又总觉得他目光里带着别的什么东西，悲伤或者缅怀？反正是我一个小小魔镜看不明白的那种。

王后依旧絮叨着家常里短的事情，有时在我面前一坐就是一整天，然后我就得不时的安慰她几句。

还不能抱怨，不能叹气。

唉，魔镜这种工作，我是真的应付不来啊。

但有一天王后她忽然就不说话了，边看着我边画眼线，泪水不住的往下流。

作为一个有洁癖的魔镜，我忍不住开口：“王后，您的妆花掉了。”

王后说：“我的女儿要出嫁了。”

小公主要出嫁了？我一愣。

“国王肯定会为小公主办一场盛大的婚礼的。”

王后擦擦眼泪。她哽咽的摇头。

“可是邻国的国王来求婚了。”

我有点儿惊讶。

邻国的国王，不就是原来那个用一只水晶鞋换来争夺王储的帮助的王子吗？我记得他后来结了婚，还生了个女儿。

而邻国的王后，不是前不久才去世吗？这么快就来求婚？

“魔镜，你不是知道所有事情吗？”王后看向我，语气已经近乎哀求了，“我的女儿不会嫁给他的，对吗？”

我没说话。

我是不会预言，也不能通古晓今，可我看得出国王每次见到皇后时含情脉脉的目光里藏着的冷漠，也知道两国联姻对王国的发展有着莫大的好处。

王后也不说话。

我们俩诡异的沉默了，就像一个普通的镜子和一个普通的女人这样。

过了好一会儿，王后轻轻笑了一声。

她抬起头，跟我说：“我知道当时跟我在舞会上跳舞的人不是他。”

我：“……”

去他妈的吧，我又想辞职了。

王后继续说：“可我还是嫁给他了。”

我真的想辞职。

王后站起身，又看了我一眼。

白给上一个王后吹了那么多年彩虹屁了，我至今也形容不出她那时的眼神，我只在前任王后被杀时国王的眼睛里看到过类似的东西——是压抑着疯狂的淋漓暴雨，夹杂了硌的人生疼的冰雹。

她说：“我再也没见到过仙女了。”

我也就是个镜子了，我要是别的什么——随便什么会动的东西，我绝对转身就往楼下跳。

真的，不让我辞职，我殉职总行的吧？

[11]

小公主出嫁的时候，我被当做嫁妆送到了邻国。

这大概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毕竟国王已经越来越不愿看到我了，他老了，开始回忆过去，喝过酒之后盯着我毛骨悚然的表情，每每让我起一镜子的鸡皮疙瘩。

可我不能。我和普通镜子唯一的区别，就是我还能动动嘴皮子——我依旧跑不了。

我就安慰自己，陪着小公主也挺好，这个孩子可是我看着长大的，是我唯一不想辞职的理由，陪她一起变老，应该也很有意思吧。

于是我被放在了小公主的房间里。

现在也不是小公主了。她嫁了人，得改口叫王后，本来在王国里也是被当做孩子来宠的小姑娘，现在还得给别人来当继母。

王后婚礼那天，她问我：“我记得你说过我是这世界上最美丽的人？”

我回答说是的。你是这世界上最美丽的人啊。

唯一一个愿意关心一面镜子干不干净的，笑的可爱又好看的小姑娘。

只可惜她在哭。哭就不好看了。

来到邻国最初的几年，她总是哭。老国王亲她的时候她会哭，老国王打她的时候她也会哭，抱着自己的继女——王国的小公主的时候，她还是哭。

我能做什么啊。

我就一面会说话的镜子而已。我只会吹彩虹屁，我又不会安慰人。

或许是国王也觉得女孩子哭起来不好看。他逐渐冷落了王后，转而跟更年轻更好看的小女仆们聊得开心。

王后似乎并不在意。她坐在我面前敷面膜，有一搭没一搭的跟我聊着：“不喜欢我就不喜欢呗。我还不喜欢他呢。”

我觉得她的心态就挺好。

我说：“不喜欢就不喜欢嘛。我陪着你喽。”

然后王后就弯着眼睛笑起来。

[12]

老国王又来信了。

王后自从嫁到邻国后就对老国王的来信不搭不理，偶尔拿出来读一读，都是为了看看自己的母亲有无大碍。

但今天的信似乎不大一样。

王后手上的信纸背对着我，我也看不见内容，只能看得到公主的脸色陡然变得悲痛而惊恐。她猛地把信纸揉成一团，而后踉跄的站起身，险些摔到地上。

她喃喃自语道：“他，他怎么能这么对待母后……”

我知道辛迪瑞拉王后应该是出事儿了，但我其实有点儿疑惑。

我记得老国王可是很相信我胡说八道的那一套国王和王后和谐相处才能让王国安宁的歪理的，怎么会贸然对辛迪瑞拉做出些什么过分的事情呢？

王后趴在桌子上嚎啕大哭。

“魔镜啊，一个女人变老变丑，下场是这样的吗？”她哭着问我，说话也含糊不清，“是这样吗？只能这样吗？”

这我哪儿知道啊。

我统共就认识三个王后。参照物有点儿少啊。

我不说话，默默的思考人生，于是王后就哭的更加撕心裂肺。

后来我才知道问题出在哪儿。我当时说国王和王后和谐相处，又没说国王和哪个王后和谐相处，只要前任王后死了，那不就有下一任王后了嘛。继续和谐相处就是了。

啧，人类语言文明果然博大精深。

我就一会说话的魔镜，还连说话这一件事都干不好。

想辞职啊，想辞职。

太想辞职了。

[13]

那天之后，王后逐渐变得陌生起来。

她也不哭了，当然也不笑，每天早上起来描眉化妆，就只问我一句话。

“魔镜啊，魔镜，谁是这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

我能说什么呢？

从第一次看到天真无暇的小公主时，我就是这么回答的吧。

“是您，王后。您是这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

王后跟国王的关系奇迹般的变好了。

国王开始频繁出入王后的房间，我也被频繁的罩上不透光的红色尼龙布。

我想说这布料是不隔音的，但我决定闭上嘴。

感觉整面镜子都被污染了呢。

唉。

今天也是想辞职的一天呢。

[14]

王后和小公主的关系，讲道理，还挺不错的。

刚来王宫那几年，王后日夜以泪洗面，小公主还会窝在她怀里安慰她。后来国王三心二意，连女儿都不怎么管，也是王后一手带大了她。

小公主皮肤雪白雪白的，大家都叫她白雪公主。

可王后变了，她跟白雪公主的关系好像也变了。

我一个镜子，看不明白那么复杂的弯弯绕绕，我只能看的出王后在说起白雪公主这四个字的咬牙切齿，以及白雪公主张开手臂却只得到一个背影时的慌张无措。

我只能看得到国王一天一天迅速的老去，而王后总往每日的茶羹里倒着无色无味的药剂。我只能看的到王后轻描淡写的处死了数个胆敢与国王调情的小宫女，而国王乐呵呵的躺在一旁毫不在意。

我统共就见过三个王后，三个王后的样子忽然就重合了。

是谁的错，是美丽吗？美不美丽重要吗？

王后拍拍我，她说：“魔镜啊，魔镜，谁是这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

[15]

我累了。

我真的累了。

那个女巫朝我吹气儿的时候，难道就没有考虑过时效问题吗？

做一面简简单单的镜子多好啊，人们看得见他们自己，但是我可以闭着眼睛，我不用看到他们。

你们看自己就好了啊，何必让我看，我他妈一点儿也不想看。

而我现在睁着眼睛呢。

我睁着眼睛，看着王后，也看不到过去的那个小公主了。我看到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啊？

公主也好啊，受欺负的继女也好啊，你当什么都行，你别当王后好吗？

人类好烦啊。人类竟然要长大。

我想辞职啊，随便怎么样，不当魔镜可以吗？

我说：“你不是这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了，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是白雪公主。”

哈哈，我看到你拿起匕首了呢，王后。

生气吗？

来啊。

来啊，砸了我吧。

[16]

后来发生了什么我其实不大清楚。

王后把我扔进了王宫宝库的最底层暗无天日的地方。

我当然开心呀。

辞职成功了。

不过没成功多久——虽然睡着觉的我并没有什么时间概念，总之另一队兵马冲进皇宫，把宝库洗劫一空。

作为一面古朴大方的镜子，我被某个士兵带回家，当了家中的摆设。

农夫的女儿擦拭着我的脸，她笑着说：“这镜子可真干净。”

我在心里默默跟着她笑。

[17]

现在我不叫魔镜了，请叫我的另一个名字。

欧式实木奢华版复古雕花落地镜。

我再也没有辞职了。